晓梦

黑花是我的豹豹猫猫!!

芸芸蜉蝣【一】

坚持不懈的更新,这次可能是小十政系列最后一更【?】但是不管怎么样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我必须自己坚强起来,哪怕只有一个热度,一条评论,我也很感谢!


        有多久没有这么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了?他这么怔怔的看着,也许也只有这样的时刻,才允许他这么有时间像这样面对自己出神。

  镜子里的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年轻,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,眼睛也失去了曾经的明亮。

  十年了……

  悬崖边,那个把自己封闭起来,置于黑暗角落的孩子在他怀里哭泣,仿佛还是昨天,可是那个小不点,转眼已经成长为奥州之主。

  但是少年依旧会毫不讲理的占据他的床,依旧会不管悲伤还是开心都喜欢往他怀钻,依旧会在他面前毫不掩饰任何情绪,依旧会在他面前叫苦连天一阵子,然后赌气一般又继续努力。

  也只有这个时候,他才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改变,他还是那个偶尔任性但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守护的是什么的少年,自己还可以陪他走很远,如果他可以一直都在,他宁愿少年永远是那个少年。

  可是他知道,怎么可能?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,织田和丰臣的接连倒台,冬之阵以来连日的风寒,不胜从前的体力……凡此种种,都让他有了消极的想法。

  还是正月,奥州已经转暖,只下了几场薄薄的雪,也很快融化净尽,阳光带着十足的暖意,落在书页上,那是几百年前北宋苏东坡的名篇《赤壁赋》,他看到那一句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”

  他理解这句话,心里更是闷得难受,是么?已经为他付出半生心血,又还能剩多少时间呢?可是如果那个时候真的到了……

  他抬眼一看,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映进镜子里,政宗走到他身边,从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脖子,相当自然的亲昵一如从前。

  “你跟我说过叹气会把好运气叹走的,怎么你也开始叹气了呢?”

  他有些抱歉的笑笑:“失态了,政宗大人。”

  政宗听得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,担心的情绪涌向心头。

  “有在按时吃药吧?”

  单单是这么简单的关心,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,他语气明快了一些。

  “政宗大人不必担心,已经好很多了。”

  “那就好。”政宗随声应和了一下,低头一看,在他根根分明的黑发中,夹杂了一些不和谐的因素:“你看,你又有白头发了呢,这是第几根了?”

  政宗这么一说,不经意的就把他好不容易收拾好稍微明朗一些的心情又打回谷底,他只得尽力装作无足轻重的样子。

  “把它拔下来吧。”

  政宗从那缕黑发里抽出那根白发,也没怎么用力,便拔下来,小十郎感到微微的刺痛。

  他伸出手去理了理头发,忍不住苦笑:“能够陪政宗大人走到现在,见证你的成长,真的是很骄傲的事,只可惜我已经不年轻了呢。”

  政宗注意到,那只手也粗糙了很多,暗淡的肤色,手背上的青筋宛如墙上干裂的藤蔓,而他注意到的,是他左手上那道一直没能褪去的伤痕。

  这伤痕像是蔷薇花刺,哪怕轻轻触碰,都是痛的,他坐到他的左边,靠着他的肩膀。

  小十郎稍稍挪了挪身子,想要阻止他:“政宗大人,太近了,风寒会传染给你的!”

  政宗摇摇头,握住他的手,抚摸那条伤痕,问出来那个藏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。

  “小十郎,如果那天,你没能救我,我还是掉下去了,你会怎么办?会去辅佐小次郎吗?”

  小十郎摇摇头,很自然的动作,但是政宗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念。

  “我那个时候已经做好觉悟,如果我没能救你,你还是掉下去了,我会陪你一起掉下去。”

  “小十郎……”政宗直起身,目不转睛的看着他,心里涌动的感动告诉他,他真的是他的全世界。

  小十郎目光变得担心,握住政宗的手,因为焦急,他的语速也快了一些:“所以说,政宗大人,你是整个奥州,所以无论发生什么,你都必须坚强,你的命运,你的生命,不止属于你自己!”

  往常这种时候,政宗一定会感觉自己被说教然后一脸不耐烦,然后用“真啰嗦”来回应,这次,他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。

  “那你答应我,不要离开我,永远在我身边,守护好我的身后,你能做得到吧?”

  看到小十郎肯定的回应,他放了心,可是他看不出,小十郎转瞬即逝的犹豫,于是又问:“德川家康那边谈判怎么样了?”

  “不太妙啊,斥候来报说德川家康和松永久秀最近来往密切,德川经常出现在松永的府邸,门口重兵把守,有可能是在密谋什么。”

  政宗听了,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,他知道松永久秀是个多危险的人物。

  “是吗,也许我和伊达家已经被针对了,没办法,只能硬撑了……”

  说着,他伏在小十郎腿上,疲态尽露。

  “可是,有时候,我真的处理公务处理到想哭,光是阵亡将士的家人的安抚工作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,外面还有德川家康的压力,再加上发生了那么多事,我本来以为战争结束了就可以轻松很多,可没想到事情一点都没有好转……”

  小十郎也忍不住想要叹气,但还是克制住,尽力露出平和的表情,手在他的发间轻轻游走着,他知道,即便一言不发,只需要这个动作,就足够让政宗得到些许安慰。

  政宗继续倒着苦水:“我真的好想丢下这一切,逃离这个地方,和你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平平静静的生活,也许那才是我想要的,可是,我梦见过父亲,我鼓起勇气把这些告诉他,他没有说话,但是那个责怪的眼神让我很害怕,后来我去了山上,眺望这个国家,这片土地,我才知道,这个位置,我无法逃避,我不想让你们失望,可是我已经对现在的自己很失望了……”

  “政宗大人,你只管奋力前行,累了,你永远有可以依靠的肩膀。”

  小十郎轻声细语的说出这句话,在政宗听来很温柔,很受用,他枕在他的膝上,享受着只属于他的无与伦比的安全感,他相信自己永远是被保护被爱的那个,可是只有小十郎自己知道,他这么说,完全是因为没有什么底气,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轻易许诺,可是对这个伏在膝上昏昏欲睡的人来说,唯有如此,才能算安慰吧。

  政宗自然心里好受了一些:“这对我来说,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了……”说着,他十分安心的合上眼睛。

  小十郎的手触摸着他右眼的眼罩,他知道,这个眼罩在给了他重新振作的勇气的同时,还让他有了更多的背负,心里忍不住泛酸。

  这夜正是元宵节,由于战乱已熄,百姓终于迎来和平的春天,这年的元宵,都显得比以往喜气洋洋,灯火也比以往显得更亮,酒肆里,团聚的家人大声欢笑,觥筹交错间,充斥着圆满的喜悦;河边,情人牵手走过,女子手持着彩灯,照亮戴面具的男子,两个人对视着,自是喜笑颜开;河面上,船头的女孩高声唱着,引得两岸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,女孩摇着浆,击碎了映在河上灯影和月影,桨声隐没在歌声中,一曲终了,博得阵阵喝彩。

  最热闹的莫过于烟花祭,在趁着元宵节庆祝和平到来的这夜,烟花盛放的格外绚烂,用一瞬的芳华,点亮曾经寂静的夜空。

  小十郎和政宗却无心去凑热闹,他们暂离米泽城,搬到村子里隐居,度过短暂而平静的假期。

  他们在乡间小路上走着,这夜的月十分圆满,仿佛是知道今夜是战争结束的第一个团圆夜一样,显得格外明亮,照着归人的路,倦意未消的政宗看着这样的月光,虽然在战火中摸爬滚打久了可以有时间享受这份安宁也不错,只是他知道,有多少士兵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月亮,月无言,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人世间,看破几度荒凉,散落绝尘的清光,寒星零零几颗,在这样的夜空中暗弱着。

  路边的树还没长出新芽,在深黑的土地上投下瘦骨嶙峋的身影,另一边的荒草堆里还有被附近调皮的孩子焚烧的痕迹。

  白天布谷鸟的叫声也停息了,连夜里常有的乌鸦的叫声也听不见了,政宗认为这是好兆头,在这里,他们的话也少了起来,都默契的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,政宗知道,这样的夜,能牵着他的手,就已足够,晚风吹过,也没有以往冬天裂肤刺骨的寒冷,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凉意。

  他们在桥边站定,看着周围村子里的烟花,虽然小了点,但是看到一片烟花绽放,总会让人眼前一亮。

  风稍稍大了起来,小十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咳了起来。

  这让政宗忍不住担心了起来:“你风寒还没好,这么大晚上的还要陪我出来散心,真的没事吗?”

  小十郎没有多说,又帮政宗紧了紧衣服,看着他的眼睛,心想着,他有多久没有在那只看到喜悦了。

  “政宗大人,难得吉祥的日子,还是开心一点好。”

  政宗摇了摇头,语气是不变的凝重和低沉:“天下大定,可是那个人却不是我,我没能得到父亲想要的东西,曾经答应过他,要把伊达家家纹插到日本国得每个角落,可惜我没有做到……”

  “眼下,当年被丰臣秀吉夺走的失地已经收回大半,眼下虽然正在跟德川家康谈判,但是把领土拓展到丰臣秀吉之前的水平应该是不太可能了,而且单单是裁军问题,就已经僵持不下了。”

  政宗知道,德川为了防止像他一样的大名反叛,迫使他们接受裁军,他们曾经的军队都被解散,只能留下少数人马作为卫队。

  “其实这样也好,他们跟着我战斗这么多年,而且我已经失去夺取天下的资格了,他们也就不必再跟在我身后了。”

  “政宗大人……”小十郎这才发现,若论消极的想法,政宗不知道比他多了多少。

  他回忆起政宗曾经临阵前的意气风发和志得意满。

  “如果必须有人去做的话,那就我来!”

  那个时候,他哪怕是在他身后,看不到他的表情,都能感觉到那只眼睛闪烁着怎样灼灼逼人的光芒。

  “斥候前几日说他裁撤了几乎所有的大名,让自己的亲族去各地当做领主,虽然保留了奥州的自治,但是这里到处是他的驻军,分明是来监视我的……和那些德川家的亲族一样,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。”

  小十郎不知道如何安慰他,只好把手搭在他肩膀上,看着水面波平如镜,满月映在上面,像是把河水当做了她的镜子,静静欣赏着自己的美貌,但是“镜子”很快被打破,政宗一个石子投下去,激起圈圈涟漪,留下一池粼粼月光。

  “好不容易迎来和平的时代,不管怎么说,现在人们都不希望再有战争,所以至少以后的日子会一点点好起来。”

  这些话让政宗的内心稍稍放松了一些,他看向小十郎,月光下,小十郎脸上的疤痕愈加明显,政宗坚定信念,绝对不能再让他陪他刀光剑影里闯了。

  “是啊,有你在就好啊……”

  这时,小十郎的目光被什么吸引,拍了拍政宗的肩膀示意他一起看。

  他们看到,河对岸,一位老者坐在一处孤冢前焚香,似乎在说些什么,可是他们听不见,只见老者起身,从背篓里拿出两块石砖铺在坟茔旁边的平底上,然后把烟花放在上面,微弱的明火闪了一下,烟花便在夜空中绽放。

  政宗觉得奇怪:“难道他是放给坟里的人看的吗?”

  “难说。”

  待老人又放完,两个人下了桥,向老者走过去,老者转身,借着月光看清了他们。

  “政宗大人,片仓大人。”

  “老伯,您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政宗问他。

  “这里葬着我儿子,他是在打关原的时候死掉的,算起来也有两三年了,这两三年我和我老伴没过过年,我们相信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,这孩子最喜欢看烟花,当年他去参军的时候,我们就有过约定,如果他没能活着回来,就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在他坟前放烟花给他看,告诉他,以后不会再有战争了,我和他娘也不会受苦了……”

  政宗听了,心里一阵酸楚,和小十郎对视了一眼,拿出随身带的那串六文钱,走过去,把钱放在墓碑前,闭上眼,双手合十,祷告了一句,深鞠了一躬。

  小十郎想要制止:“政宗大人,这可是真田送你的护身符啊!”

  政宗直起身,对小十郎说:“这是我唯一能为我的部下,我的士兵做到的事。”

  说完,他又将目光转向老者:“你放的烟花是最好看的,我相信他一定看到了。”

  老者灰暗的眼睛里闪出泪光,这次,他彻底明白,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愿意为这样的主君殒身沙场。

  政宗向老者点头示意了一下,便和小十郎一起离开,老者借着月光,看着那个看上去瘦弱但一肩扛起整个家族,整个奥州的身影,也深深鞠了一躬。

  政宗没有看到这些,他沉默着,看着眼前的路,虽然并没有晴空万里,但是他依然走的很坚定,他在心里起誓,绝不会再让他的臣民受这样的苦难。

  走了不久,文七惊慌失措的迎面跑过来,手里握着一封信:“笔头,不好了!伊达军本阵遭受敌袭,我们的三名士兵被抓了!敌人只给我们留下了这个。”

  政宗的表情瞬间紧绷了起来,看了看小十郎,小十郎的脸色严峻,透露出的紧张并不比他少。

  “想救你的部下的话请带上你的六爪来龙首山,松永久秀敬上。”

  这个名字让政宗不由得感到如坠冰窟。

 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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